【编译】美国参议院新冠疫情应对的听证会概要

基本信息 

当地时间3月3日上午十点到十二点半，美国参议院卫生、教育、劳工与薪酬委员会( Health, Education, Labor and Pensions Committee)举办了美国应对新冠病毒疫情的专题听证会：Hearing on an Emerging Disease Threat: How the U.S. Is Responding to COVID-19。听证会共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主持人（一般是该委员会主席和Ranking  Member两位议员）介绍组织本场听证会的目的和相关信息、提出认为应该考虑或讨论的话题，并介绍受邀前来作证发言的证人，证人一般是相关领域的高级别专家，同时也是许多实际工作的直接参与者。第二阶段：证人逐一按照提前准备的材料或主题发言。第三阶段是问答，出席听证会的议员向特定证人提问，证人回答。最后主持人会对正常听证会进行口头总结。

以下为听证会要点。

第一阶段 

1. 委员会主席Senator Alexander开场发言 

1.1 听证会目标：为（疫情当前）公众应该做什么、国会应该做什么获取精准的信息(accurate information)。 

1.2 概括介绍当前疫情总体形势：引用《纽约时报》星期日（3月1日）的头条文章概括：新冠病毒对全球公共卫生构成极大的潜在威胁，但目前大多数美国人面临的直接风险较低。

1.3 回顾和介绍近几届国会及政府的相关工作（仅只要与本场听证会最直接相关的要点如下） 

2018年，特朗普总统启动了《国家生物防御战略》，该战略为各机构之间的协调制定了框架，由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HHS)部长担任生物防御指导委员会主席，并帮助识别在防备和应对方面的差距。随着新型冠状病毒情况的发展，该委员会将继续协调机构间的响应，推进联邦政府与州和地方政府以及私营部门合作，并根据需要调整其定位。

在HHS内，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防备和应对助理部长(ASPR)，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都扮演关键角色。 

宣布本周国会投票提供更多紧急资金用于应对疫情（据美国媒体消息，4日众议院已经通过83亿美元的新冠疫情紧急响应资金法案，5日参议院也迅速通过了该法案，6日上午总统特朗普已签署） 

1.4 提出相关话题

1.4.1 药品制造与原料药的对外依存度：必须评估美国对中国，也包括对对印度、对其他所有国家的依存度。具体依存程度现在不清楚，数据很老，需要重新评估。

1.4.2 疫情的经济影响很复杂，举例：田纳西州一家企业（Alexander议员代表田纳西州）在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签署之后，本来从中国拿到了更大的订单，但因疫情发生后原料和产品的物流都受到严重影响，企业面临经济损失，可能影响就业岗位。

同时，20%的美国进口商品来自中国，武汉封城和中国的相关防疫措施对美国也有巨大影响。

1.5 介绍专家证人 

截图里从左至右分别为以下四位专家

Dr. Anne Schuchat：美国疾控中心（CDC）副主任，30年公共卫生工作经验，参与多次流行疾病防控工作。

Dr. Anthony Fauci：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过敏症与传染病研究所（NIAID）主任，从里根总统时代至今一直在NIH工作，参与过1980年代HIV和1990年代以来所有流行疾病应对，为六任总统提供防疫建议，被一些媒体称为“美国钟南山”。

Dr. Robert Kadlec：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HHS）防备与响应助理部长(ASPAR)，丰富的军队工作经历，曾任布什总统特别助理，负责与美国国务院、国防部的沟通协调。

Dr. Stephen Hahn：美国食药监局（FDA）局长（Commissioner），曾任德克萨斯大学安德森癌症中心（Anderson Cancer Center）主任。

2. 委员会高级成员（ranking member）Senator Murray开场发言 

2.1华盛顿州民众的诸多疑问与不满（Murray参议员代表华盛顿州）

2.1.1 没有渠道进行病毒测试，测试之后迟迟等不到结果。疑问：政府本来有数月的时间做准备，但现在无法响应民众在检测方面的诉求、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这绝对不可接受。什么时候检测能力能提上来，能在所有州实验室都提供检测？由于检测能力严重不足，病毒持续扩散的范围根本无法确定？2.2.2 专家和政府官员发出冲突的信息，非常令人不安（专家说可能很严重，必须认真对待；总统说风险低、没问题）——联邦政府充满了政治和意识形态化的冲突信息，非常希望Dr. Fauci没有受到行政力量的干预，保持专家的独立性。2.2.3 美国公众有权力得到基于事实和科学的信息，需要能够信任专家和专业工作者，后者应该在完全透明的基础上为公众提供基于证据的防疫建议和精确的信息。2.2.4 必须对医疗健康体系做持续改良、考虑许多方面的问题：医疗体系承载力受冲击暴露出地方医院和医疗体系服务能力不足，对医护人员和专业人员的保护不足；保障防护装备、药品和医疗设备的充足供应；公共卫生教育、科普和公共沟通：消除阴谋论、偏见、伪信息，避免歧视；费用问题：没有保险的人感染病毒怎么办？疫苗还有一年多才能研发出来，（疫苗的）价格如何让大多数人可负担？社区、学校、企业、机构和家庭防疫措施怎么做？低收入人群（没有固定收入、没有保险、甚至无家可归）无力保护自己，甚至没有固定住所自行隔离，因此无法避免传染别人。华盛顿州的居民被告知如果生病待在家里两周，低收入的人怎么办？必须及时响应家庭和企业遇到的实际问题。

第二部分：专家陈述发言 

1. Dr. Anne Schuchat 

介绍CDC在防疫体系中的角色：病毒研究与测试，制定确诊、检测等的标准，面向各类人群和机构出具指导建议（guidelines），与WHO合作进行国际疫情监测、返回国际防疫领导力，向各州、各地方公共卫生部门提供技术指导，总结国外经验等，偏整体上的研究、技术指导与国际合作。

CDC的响应战略：多渠道、多手段降低病毒传播速度，遏制措施与消除措施并举（containment and mitigation），发布旅行限制建议、追踪感染者的感染、向地方和州提供一线技术指导支持。

疫情仍在随时演变（evolving and dynamic ），美国有几个地区已有社区传播。

希望民众认真对待疫情，目前对普通公众的风险仍然较低。仍在不断评估和地方沟通考虑防控措施，通过以往应对流感的经验和情况、从别国学习不断更新应对行动方案，例如新加坡做得好，特别是提前准备做得好，保护易感人群是首要原则。 

2. Dr. Anthony Fauci 

疫情中的干预措施（Interventions）：不仅美国公众、全球公众都希望了解的信息。

从中国提供的四万多病例的数据看，80%的感染病例不需要医学干预就会自愈，15~20%需要支持性的医学帮助、入院治疗。 

干预措施分三类：

1) 治疗手段（特效药，Therapy），适用于需要医学干预的已感染病例。瑞德西韦已开始在中国做大规模的双盲试验，美国也在做瑞德西韦和其他几种药物的双盲试验，几个月才能出结果。不敢保证这个或其他可能的特效药会有用，但一旦真的有用会有显著效果。2) 疫苗（Vaccine），对未感人群的保护。本次新冠疫情以来已将已有的技术用到极限，因而疫苗研发也已经是极限速度——迅速从获知病毒基因序列并公开，即刻开始研究疫苗、尽快开展临床试验。最快一期临床试验可在六周或两个月内开始，再需要至少三个月确定疫苗安全且有效；然后再进行二期临床试验，多个步骤完成至少要一年到一年半。会定期向公众通报进度。什么时候能出疫苗无法确定，希望每个步骤都顺利。3) 公共卫生措施，对所有人都适用，特别是易感人群。主要是CDC的工作范畴。  

3. Dr. Robert Kadlec 

美国在采取“全政府方式”(“Whole government approach”) 应对和防控。 

本部门职责主要包括：支持医疗系统的治疗工作和医学干预手段（特效药和疫苗）的研发，支持检测工具研制和生产与研究，与私营部门合作合作研发疫苗（下有BARDA），协调医疗体系、公共卫生部门和应急部门的防疫工作。

目前在评估两个潜在的疫苗：2009年流感流行时赛诺菲、埃博拉时期Jassen分别研发的两种。

Ebola时期建立的national Treatment network（类似国内的小汤山、雷神山火神山医院）集中收治感染病人对流性疾病防控至关重要（vital），这些治疗点都在军事基地内（从武汉撤回的美国公民也在加州的军事基地集中隔离观察）。

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deral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 FEMA）昨天刚激活了紧急事件管理网络（Incident Management Network），这是首次正式启动，近两年内进行过多次演练，最近一次是今年三月在日本做过类似撤侨的演练。

对华盛顿州的支持：已经为当地医护人员提供了国家战略储备中的防护用品，协调专家团队指导援助evergreen（首个死亡病例所在的养老院）的工作。

在推进养老院(nursing home)和长期照护(long term care)机构的预防体系改进和人员保护工作。

4. Dr. Stephen Hahn 

首先代表15000位FDA员工向所有逝去的同胞和他们的家人表示慰问。

药品供应：FDA在联系追踪美国制药商并要求他们分析整个供应链，1月24日以来已联系追踪180多家药企，询问是否存在短缺。上周有一家报告一种药品出现短缺，FDA已立即公开通报公众并将该药品列入短缺药品清单，正在积极解决。好消息是很快能解决问题，且这种药品有足够的其他药物可替代，不能披露具体企业名字。

FDA没有权力要求药企提供信息，但药企都很合作。

最新消息：今天（3日早上）印度刚刚公布，将减少26种原料药（API，药品中的主要有效成分）向美国的出口（占印度向美国总出口原料药的10%），因为刚刚宣布，具体影响尚需评估。 

医疗器械、设备和防护用品目前没有报告短缺，已通过口罩紧急使用方案以保护医护人员。昨天通过一项紧急使用授权（EUA）批准一次性口罩生产，改善供应。

病毒检测方面，除CDC授权的实验室以外，已向第二批、纽约州的两个实验室紧急批准开展检测的许可，会快速提升测试能力。

积极与一家CDC紧密合作的制造商合作，这周末可大幅增加试剂盒产量，大幅提高检测能力。

第三阶段：问答 

主席：因为Dr. Fauci和Dr. Schuchat要跟副总统和其他参议员工作午餐，要求每位参议员提问加回答时间不超过5分钟，大约十二点半结束。非常感谢专家们，知道他们疫情以来全部严重缺乏睡眠，感谢他们花时间前来听证会。所有参议员提问前都首先感谢专家愿意为美国人民服务并以专业、认真的精神服务。

除主席和高级成员以外，当天出席听证会的17位参议员全部提问议员的问题存在重复，将问答内容分类整理要点如下。

1. 新冠疫情与流感的异同 

新冠是未知的新病毒，人类对其的了解很少，也没有特效药或疫苗，所以对各国都造成很大挑战。

美国流感情况：今年流感季节全国有3000万人感染流感，病死率分大年小年，低的时候一两万人因流感去世，最高的时候死亡超过7万人。美国今年的流感季应该已经过了最高点，开始下行。

普通公众如何防护？仍在流感季，除了无疫苗可接种，普通公众的防护措施与预防流感的措施差不多，戴口罩没必要，感染者和医护人员需要戴。

过敏季节很快到来，为避免打喷嚏等症状引起恐慌，需要教育公众。

2. 检测质量、试剂盒产量与检测能力 

之前的检测试剂盒有质量问题，正在快速改善。联邦政府已成立独立调查组开展调查，但现在的重点是快速解决问题、提升检测能力。

之前州的公共卫生实验室的检测结果需要先到CDC再确认，每个州都在建立检测流程，建立起来就不用了。到本周末所有州都能做检测，但确实要优先给真正需要的人检测。

美国做病毒检测的实验室分好多种，CDC体系内的是Public health labs,数量和检测能力只占整个实验室体系的很小一部分。例如今年流感季public health labs共检测了3万多份样本，而临床（医院或诊所）实验室Clinical labs检测了100多万份样本。因此CDC希望FDA尽快批准临床实验室开展测试。

FDA：在与多家私人公司沟通，同时放开Business labs检测，到这周末会有100万份的检测能力：共25000份试剂盒，每个试剂盒能做400份测试，同时越来越多的制造商联系FDA表示能制造试剂盒，每天都在增加。接下来也会给大学里的research/academic labs开放检测。所有类型的试剂制造商都在CDC的一个平台上汇总信息，是他们估计的生产能力。

尽量不滥用检测试剂，CDC已经拓宽了需要检测人群的guideline（检测标准），有某些呼吸道疾病就算严重也不需要做病毒检测。

3. 信息披露 

3.1 为什么3月2日起从CDC网站删掉了检测人数信息，不再披露？之前公布的信息既包括人数、也包括人次（部分早期病例做过多次检测），容易引起误解。主要是本周起各州、各类实验室都可以开始检测，CDC不再能实时掌握全国信息，因此请各州公共卫生部门公布各州信息，以免不及时和造成误解。

4. 特效药 

问Dr. Fauci：瑞德西韦有没有前途？有，还在双盲试验，一旦试验证明有效就会有效。

重病例用了什么抗病毒药物？有用吗？没什么作用。 

5. 防护用品供应 

如果真的演变成很严重的大流行，防护用品（PPE）的国家战略储备（Strategic National Stockpile, SNS)只能满足10%的总需求；且战略储备只是为医护人员准备的，没有为社会公众储备的口罩。

6. 疫苗什么时候才能大规模生产？谁生产？ 

Dr. Fauci：2日总统、副总统和多家药企公司CEO刚刚会面讨论疫苗问题。最终是由制药公司生产，政府必须与私营部门合作。

美国有足够的、能随时投入使用的疫苗生产能力吗？够吗？随时能用的生产能力？不应该有一个么？应该有一个，正在建设一个。议员：国会拨款。

7. 药品或疫苗短缺及国内生产能力  

据统计，为美国市场提供原料药（API）的产能只有28%在美国国内，72%在国外，其中13%在中国。但是药品的供应链极其复杂，去年FDA的药品短缺报告里推荐供应链质量评分系统建设，现正在建设该系统，是长期工作。

有议员提出，既然抗生素有很多种，抗病毒药物也应该开发很多种不同价格的，满足各类人群需要。

8. 检测手段改进 

检测能力越大，实际感染情况当然越准确，但现在只能优先给最需要的人。

以后如果研发出快速血液检测工具，理论上能检测每个人的血液里有无抗体，那才能知道真正的“分母”（所有感染者包括无症状、自愈的）。

9.  目前出现的问题 

你们1月初或12月底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有效的诊断办法？华盛顿州怎么会这样？之前投入的资金干什么了？

CDC：一知道中国疫情就对养老院、长期照护机构等发出了警示性的防护指导。CDC3万多员工大部分并不是做应对新冠病毒的工作，CDC在防控季节性流感方面的人手更多，对新病毒还缺乏了解，人们都不熟悉。

HHS内部员工举报员工未被合理培训、教育和保护的问题，正在调查，具体不清楚。但必须认真调查、保护吹哨人。

（一位议员在提问过程中站起来走向大屏幕，向专家们表示，不管屏幕上现实的哪方面需要帮助，都可以随时向他提出来）

10. 防控可能遇到的具体问题 

27% 的美国人经济上无法承受两周在家隔离、没有工资不工作，美国也没有带病休假照付工资的法律。 

学校是否关闭——学校关闭与否由地方决定，CDC只能提出指导建议。关闭学校要考虑很多因素，影响太复杂，（防疫）尽量不影响正常学习和生活。2009年流感期间，学校关闭了几周就恢复了，只是取消了集中活动。还是要把重点放在保护易感人群，尽量不影响家庭政策生活和学校活动。 

11. 欠发达地区防疫困难 

Alabama 等偏僻地区的医疗机构怎么防护和服务当地社区，如何确保他们有足够的资源支持？远程问诊（Telemedicine）可能有帮助，但Telemedicine不一定有保险覆盖，需要跟政策部门CMS（Centers for Medicare and Medicaid Services）协调。（最新通过的83亿美元紧急响应资金里包括5亿多美元是用于远程医疗的费用报销的。）

可否建设线上问诊门户网站或开通全国热线电话？已经有一个全国热线电话， CMS在建设线上问诊系统。

12. 感染途径追踪 

边境对入境旅行人士的检测比例是多少？不知道。

有没有用google位置数据追踪接触史？没有。提问的议员希望用起来。

13. 疫情是否会随着天热消失 

一般来讲呼吸道疾病和病毒是季节性的，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这是个新病毒，不能保证天气热了就一定会消失。明年也可能再出现（有可能成为季节性呼吸道流性疾病）。

14. 虚假信息和谣言 

病毒是人为制造出来对付美国的说法明显是谣言，为什么这么难辟谣？

Dr. Fauci：专家应该更多、更大声说话。一有新疾病人们就容易恐慌，一恐慌就容易相信谣言。清晰地记得37年前在国会听证会上，解释HIV不是CIA制造出来消灭特定人群的工具，也是类似的谣言。 

15. 公职人员（elected officials）的职责 

议员、总统、副总统要负责减缓疫情传播、支持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响应，同时提供完整、精确的信息给社会公众。

有一位较年长的议员指出Quarantine politics——应该把那些将新冠疫情政治化的人隔离14天。表态议员们要支持专家，不用问那么多具体问题。很多议员都年龄较大，呼吁国会要团结，两党要团结，国会要支持政府和专家的工作。

16. 如何直观地理解疫情现在到底有多严重？ 

无法确定，疫情期间必须持续把握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能过度也不能不足。既不能让过多人因为恐慌一下都涌向医院导致医疗机构崩溃，也不能使某些人忽略疫情造成大范围连续传染。

主席Alexander和高级成员Murray总结 

现在疫情形势严峻，公众能够信任专家至关重要。我们知道总统和联邦政府可能对你们几位施加了一些压力，我们要问，美国人民能否相信你们作为专家提供的信息一定是透明的、准确的、独立的，不受科学以外其他任何因素影响？ 

四位专家逐一回答：绝对能。 

非常感谢所有专家的辛苦工作和专业精神。大多数人同意美国是全世界公共卫生领域准备体系最好、水平最高的国家，专家们的工作证实了这一点。

来源：云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