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五通桥事故频发:“化工围城”之殇
10月12日上午9时,四川省乐山市五通桥区永祥路的一废弃铁锅厂房发生火灾,现场浓烟滚滚,黑色蘑菇云遮蔽天日。据媒体报道,过火面积约200平方米。据五通桥新闻网消息,目前明火已基本扑灭,未造成人员伤亡,现场未检测出特征污染物。
起火具体原因是什么?发生火灾的厂区属于哪一家企业?目前官方尚未给出回应。但这已经是不到两个月时间里,五通桥发生的第二起工厂事故。8月20日,永祥路上空飘起刺鼻性气味,引发五通桥民众的恐慌与出逃。事后,在连续多次强调“危化品企业未发生爆炸”“未发现泄漏等异常现象”后,五通桥区政府终于发布通告,承认化学气体的泄漏。
两次事故的发生地——永祥路,位于五通桥的老城区,紧邻岷江,整条路上分布着多家化工企业。其中不乏一些年代久远的老化工厂房。这些老化工厂已经不是城市经济的发动机,但却仍然可能是生活麻烦的制造者。
8.20事故发生半个多月后,本刊记者曾去到五通桥地区,城市已重归平静,但对生活在当地老城区的民众来说,类似的事故既不是第一次,也很难说是最后一次。
记者|李秀莉 摄影|刘飞越 全城大逃离
撤离行动最先从工厂开始,何兰一家见证了这一幕。
8月20日上午一大早,她被一阵刺鼻的气味熏醒,常年的警惕心理训练了她的反应能力,何兰第一时间跑到院子里,朝涌斯江对岸张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烟雾,一溜排开的几个沿江厂区只剩下若隐若现的轮廓。何兰努力辨别了一下,没看出烟雾的具体来向。而江岸这头,相隔几十米的一处厂区,穿着深绿色工服的工人们正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撤离”。
何兰的家位于四川省乐山市五通桥区的四望关大桥和城南大桥以南,这是五通桥的老城区,也是老化工企业最集中的区域。何兰家的正前方是仅隔一条马路、以生产农药为主的福华通达有限公司东厂区;房子背处的小山顶上,还在建设中的多晶硅生产企业是晶科能源控股有限公司;再远一点,与生产多晶硅等化工材料的四川永祥股份有限公司、福华通达的几个老厂区隔岸相望。常年与化工厂相伴,何兰早已对空气中充斥的各种臭味免疫。但8月20日那天的味道,她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因为“比平时浓烈得多”。
何兰一家是这个城市里离化工厂最近的人家之一。因为常年生活在各种臭味里,她已经嗅觉减退
骚动声越来越大。山顶上晶科能源的工人们也开始往外跑,有人拿毛巾捂住口鼻,有人启动电动摩托,人群互相传着话,“化工厂泄漏了”。何兰不敢再耽误,回屋拿了手机、钥匙,拉上70多岁的父母,开车准备沿涌斯江往上游的背风处跑。
很快,消息像涟漪般在整个小城扩散开来。老马家在距离化工厂两公里远的一处居民小区。他告诉我,上午8点多,小区里有人挨家敲门,通知“化工厂泄漏”,让大家“有多远跑多远”。还处于一脸蒙状的老马开上自己的电动三轮车,随着人流往外跑。路上,两个年轻女孩拦住他,央求载她们一程。上车后,女孩们递给老马一副口罩,提醒他戴上用来“防毒”。
此时,五通桥通往乐山的多条公路已经开始拥堵。李昕锋是四川当地一家媒体的记者,几乎同一时间,他接到消息,往五通桥方向赶。从乐山到五通桥的213国道共四车道,“有些车已经疯狂到逆向行驶,情愿和你撞车,也要往外挤”。交警在路边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汽车、摩托车、行人混在一起,人们戴着口罩、提着大包小包,颇像电影中的“大逃亡”场景。
事后,据一位接近政府工作人员的知情人士透露,“泄漏”的消息最早从化工厂的工人群传出。当天上午,区政府领导赶到福华通达的工厂调研时,企业负责人向区领导展示了早晨7点多该厂工人群转发的一条消息,内容是,隔壁的永祥公司通知本企业员工,工厂发生泄漏,请紧急撤离。消息被截屏发送到福华通达的工人群,又流向老乡群,最终一传十、十传百,引发全城大逃离。 真相如何?
因为逃离人群拥挤在路上,从乐山到五通桥,平时仅40分钟的行程,被拉长到近两小时。上午10点左右,李昕锋赶到现场。他记得,此时五通桥的刺激性气味已经大大减弱,“永祥厂区已经没有味道了。福华通达厂区还有些刺鼻的气味,但是工厂负责人介绍,那属于正常现象,平时也有”。不过李昕锋注意到,厂区的“一些设备还被泡在两米深的水里”。在“8·20事件”发生的前两天,乐山遭遇强降水,岷江水位一度上升,其支流涌斯江水位随之抬升,最终冲过堤坝,漫进五通桥城区,位于涌斯江岸边的几个化工厂均被洪水淹没。 乐山市五通桥区是一座典型的长江沿岸城市,岷江穿过中心城区,一路向南流去 8月21日晚,在连续多次强调“危化品企业未发生爆炸”“未发现泄漏等异常现象”后,五通桥区政府终于发布通告,首次承认化学气体的泄漏。通告中提道:“关于群众反映五通桥区盐磷化工循环产业园区(南部)出现带有刺激性气雾的问题,经省、市专家组初步调查,主要原因是:受‘8·18’特大洪涝灾害影响,四川永祥多晶硅有限公司(老厂区)为保障安全,主动紧急停产,随后厂区被淹;8月20日上午,因无电无水,该公司尾气淋洗系统不能正常发挥功能,导致装置泄压排入淋洗系统的气体未能充分吸收处理,形成含有少量刺激性氯化氢的气雾散发至空气中。”
资料显示,氯化氢是一种无色压缩液化气体,有刺鼻气味,在空气中呈白色的烟雾,极易溶于水,生成盐酸。它对人体的影响分为急性中毒和慢性损害。当人体长期暴露在超过15mg/m3浓度的氯化氢环境下,会出现牙齿酸蚀症、慢性支气管炎等慢性病变。而当吸入6400mg/m3浓度的氯化氢30分钟,可因喉痉挛、喉水肿、肺水肿而死亡;吸入5000mg/m3浓度的氯化氢1.5小时,在2〜6天后死亡。当天五通桥城区空气中的氯化氢浓度究竟多高,政府未给出明确数据。李昕锋分析,从人们闻到刺激性气味到气味消失,大概一小时左右,据此判断,“可能有一点泄漏,但在一个可控范围内”。
通报提及的四川永祥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2年11月,是上市集团通威旗下的一家大型民营科技型企业,注册资本12.55亿元,业务包括多晶硅、单晶硅、高纯晶硅、电石渣等材料的生产。资料显示,四川永祥股份有限公司是四川三大现代化化工基地之一,属乐山市“十大纳税大户”。在官方通报发出几分钟后,永祥公司也发布了自己的声明:“21日,政府相关情况通报已知悉。我司旗下所涉单位永祥树脂、永祥多晶硅、永祥新材料、永祥硅材料再次组织并同步进行了地毯式巡查,所有涉及公司的设备、装置等一切正常、安全、可靠。公司将继续按既定计划,全面开展清淤、清理工作,争取尽快复产。”声明中没有回应引发全城恐慌的“8·20事件”,也没有提及事件是否与之前厂区设备发生故障有关。
事隔半月,当本刊记者来到五通桥区,城市已经恢复了平静。早上7点多,街边卖饭团的小吃摊前已经聚满了上班的人,串串店、叶儿粑、甜皮鸭、翘脚牛肉店沿江一路排开,有些店里还有被洪水冲刷过的痕迹,主人正拿着拖把清理地板,为重新开张做准备。马路上,电动车、三轮车、出租车混在一起,汽笛声此起彼伏。永祥的工厂门口,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们三五成群,进进出出。“8·20事件”似乎和洪水一样,已经从这个城市悄无声息地褪去。永祥公司公共关系部门的一位员工甚至否认了气体泄漏的说法。她告诉本刊记者:“我没有办法直接告诉您这个事件究竟是一个什么事情,但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永祥在‘8·20事件’中没有发生任何的泄漏以及相关的事情。”
不过,在李昕锋看来,在这场引发网络关注的“全城大逃亡”事件中,五通桥人表现出的恐慌情绪比是否有气体泄漏本身更值得玩味。“这是十多年来积累的一个结果。”李昕锋说。 化工围城 站在五通桥中心区一处17层建筑的楼顶向远处张望,五通桥的全貌尽收眼底。这是一座典型的长江沿岸城市,岷江水穿过中心城区,一路向南流去,几座大桥在河道上依次排开。五通桥的地名便与桥有关。据官方资料介绍,“乾隆年间,五通桥的盐商们因盐致富后,为了盐运便捷,集资在两河口修建了一座石拱桥,取名‘五通桥’,桥头立石碑,刻有‘五通桥’字”。 从产业发展的角度看,五通桥是幸运的,它是一个屡屡被化工业发展方向选中的城市 沿江而建,有相对充足的水资源,有便捷运输的河道、码头,五通桥拥有发展化工业的重要资源和地理位置,这似乎注定了当地人的生活将会和化工密不可分。早在1988年,由四川省五通桥盐厂等企业联合成立的四川峨眉山盐化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上市,成为西南首家上市公司。陈光是土生土长的五通桥人,在他的印象里,股票发行轰动一时,全国各地的企业都来学习经验,也造就了五通桥第一批百万级富豪。
2000年后,四川峨眉山盐化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由于体制改革不彻底,陷入困境。最终被一家叫和邦化工的私企收购。和邦主营盐磷等化学原料的生产。在上世纪90年代末,大量传统企业倒闭,城市经济陷入困境的大背景下,盐磷化工是五通桥发展的一次机会。“2002年,以和邦集团20万吨联碱项目为标志,五通桥现代盐磷化工产业开始起步。”乐山市第七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主任梁杰鸿说。
依托老工业基础发展盐磷产业的同时,五通桥还引入硅材料和光伏产业等其他新兴的化工产业。2007年,随着我国光伏产业市场需求的快速增长,多晶硅产业迎来第一轮大发展,此次官方通报中提及的永祥多晶硅有限公司就是在这一时期建立的。多晶硅是当代人工智能、自动控制、信息处理、光电转换等半导体器件的电子信息基础材料,在生产过程中电力、原材料、折旧成本占比较高,更低的电价是多晶硅生产企业降低成本的关键。五通桥的天然资源又一次让它被新的产业选中。因为岷江纵贯区境南北,全长27.1公里,高低差17米,五通桥境内有石麟发电站、天仙桥发电站、桥沟变电站、沫溪变电站等丰富的水电资源。乐山境内丰富的硅石资源和高氧化石英,也是发展光伏产业至关重要的金属硅资源。 在五通桥,规模以上的工业企业有60余家,还有5家上市公司
从产业发展的角度看,五通桥是幸运的——它是一个屡屡被化工业发展方向选中的城市。2009年,沿岷江而建的乐山(五通桥)盐磷化工循环产业园产值在全市率先突破百亿。2013年,区内12万吨草甘膦产能居全国第一,世界第二,150万吨井矿盐产能居全国第二,2.5万吨稀土萃取能力居西南第一,5500吨多晶硅产能居西南前列。目前,五通桥规模以上的工业企业共有60多家,包括和邦、永祥、福华通达等五家上市公司。
一位曾在四川峨眉山盐化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工作过的五通桥人李新宁告诉本刊记者,早些年,永祥刚刚来五通桥投资建厂时,坊间流传着一句话,“豆腐搬成肉价钱”。意思是浙江、福建等地的车辆不远千里来五通桥拿货,成本高昂。“就好比你从北京坐飞机来四川,买一坨豆腐回去,要花很多钱”。在李新宁看来,这个现象从侧面证明了这些化工原料是沿海大城市必需的,“只是它们不想自己生产,因为有污染”。 而五通桥当地人意识到“有污染”,则是在化工厂落成之后。老马告诉本刊记者,永祥所在的厂区过去是一片农田,因为毗邻岷江,灌溉方便,庄稼收成很好。在他的记忆里,那时的岷江水清澈见底,站在岸边就可以看到距离很远的水下躺着的大石头。永祥来的那一年,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厂子,当地人还没有环境保护的意识,大多很顺从地拿了补偿款,出让了土地。当厂子落址,后来五通桥的空气中开始弥漫刺鼻气味、机器的轰隆声昼夜不停时,他们才意识到,“上当了”。
洪水刚过,岷江水上涨,五通桥居民在江边垂钓,江对岸就是一排化工厂区
永祥并非沿岸唯一一家产生噪声与刺激性气味的化工企业,家与另一家上市化工企业福华通达仅一条马路之隔的何兰对此深有感触。在何兰的记忆里,自从这些厂子在这里落地,空气中就常年飘散着臭味。早些年还不习惯,后来闻得多了,嗅觉已经钝化,有时候连饭菜的香味都闻不到。何兰的母亲今年70岁,在五通桥沿江老城区住了大半辈子,得了慢性咽炎,嗅觉减退的问题更严重。8月20日那天让全城恐慌的刺鼻气味,她都没有任何感觉。同村村民王真告诉本刊记者,平时连走路都不能太快,“太快了,就开始喘。要是跑起来,空气中的烟雾还会往眼睛、肺里冲,眼泪直流,有时候咳嗽还会带血”。庄稼也受不住。王真说,福华通达刚来的那年,家里种的90棵枣树全死了。他们去找企业要说法,企业称已经付给政府污染费。王真一家拿着这话去问环保局,环保局称没有这笔钱。上面派村主任来田里转了一圈,询问了情况,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些人通过网络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无助。与日常的污染相比,更让老城区人感觉恐怖的是化工厂泄漏和爆炸事故。翻看当地新闻,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有类似事故在媒体上出现,就像一个化工事故的大事年表,记录着这些年当地人被蓬勃发展的化工业一再惊扰的生活:
2004年6月17日,五通桥区域内福华化工公司发生氯气泄漏事故,造成1人中度中毒,4人轻度中毒。
2007年,五通桥福华化工厂三氯化磷车间820公斤黄磷和6吨三氯化磷发生泄漏燃烧事故,产生十余米烟雾。
2013年5月23日,永祥公司在生产过程中,“氢化工序”回收装置换热器发生泄漏并自燃(主要成分氯硅烷)产生有毒烟雾。
2015年,四川和邦农科公司双甘膦项目盐酸储罐管道因阀门密封面破损,造成少量盐酸泄漏。
2015年7月13日,永祥多晶硅公司发生一起二期氯硅烷泄漏燃烧事故,二期精馏塔7号塔下的物料输送泵发生故障,造成氯硅烷泄漏燃烧,产生氯化氢气体,大量烟雾弥漫。
2020年8月18日,也就是泄漏事件发生的前两天,据媒体报道,当地也曾出现刺鼻的浓雾。当日晚间,五通桥区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经五通桥区应急管理和生态环境部门现场勘查,烟雾产生的原因为永祥股份公司安全系统正常泄压。
发生过的和正在发生的事故,交织在当地人心里。“8·20事件”发生后,网上流传着一段“精馏塔设备冒黑烟”的视频,官方认定为谣言,并不属于此次事故。但五通桥区应急管理局危险化学品安全监管股工作人员证实,这是一段2015年永祥多晶硅公司精馏塔突然发生泄漏燃烧时的旧视频。
王真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事故是2013年1月,家门口的福华通达农药科技有限公司的废旧设备爆炸。当时她正在家里做家务,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短促、有力。紧接着,她听到家里一楼靠大马路的三间屋子的窗户齐齐碎掉的声音。王真跑出来,看到院子里躺着一块从外面炸飞进来的铁盖子,足有50斤重。当本刊记者来到王真家,她指给我看那些当年被炸破的窗户,至今未补,洞口有两三个拳头大,残留的玻璃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与灰蒙蒙的天空呈一个色系。事后,区政府出面,以1.1万元的赔偿了结了此事。 类似这样的事故像一颗不定时炸弹,悬在紧邻化工厂的老城区居民心头。“即使是路上车胎爆了,心里都要咯噔一下,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何兰说。只有机器停止运转时,才是他们感觉安全的时刻。李新宁的女儿曾在五通桥中学读书,毗邻福华通达化工厂。他告诉本刊记者,每年高考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化工厂会停产三天。 离开
陈光已经搬离了五通桥老城区,到乐山生活。只是偶尔还会怀念记忆中小时候的那个五通桥。“那时候的五通桥分为三个区:竹根滩、四望关、青龙嘴。”三个区各自承担不同的功能。四望关是城市的中心,也是文旅中心。“那里有一个娱乐城,我们小时候喜欢在那地方看电影、打最早的台式游戏机。”每年端午节,会举行一场龙舟赛,配有专门的观礼台供居民们观看。这一天,陈光会和朋友们早早下班,跨上自行车,奔向比赛现场,气氛如过年般兴奋。人气最旺的时候,有人专门从外地赶过来参观这个有着“小西湖”外号的西南小城。
几十年过去,赛龙舟不知何年开始再也没有举办过,娱乐城变成了三层超市。城市的中心在发生转移,曾经的繁荣景象已经不再,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滞了。“以竹根滩为界,过四望关大桥和城南大桥后,都是以前的老城区,20年基本没有任何变化。”陈光对本刊记者说。在老城区街道上走着,只见沿河两岸的房子因为常年暴露于潮湿的环境,白色外墙已经斑驳脱落,有些房子人去楼空,藤萝的枝叶自由蔓延,从阳台垂落下来。现代电影院、综合购物中心等文化娱乐生活在五通桥是没有的,一些沿江新修的高楼,居住者寥寥,一到晚上一片漆黑。“有能力的年轻人都走了。”李新宁无奈地说。房价或许是留不住人的最有利证明,五通桥老城区的房价现在是3000〜4000元/平方米,跟周边几个区县的房价比较是最便宜的。“我看上了我们本地新开的一个楼盘,40多万,想了想,还是没敢买。怕旁边的和邦新厂区投产后,污染问题更大。”李新宁告诉我。
近年来,五通桥的化工业也在升级变化。2018年,永祥新能源厂在五通桥红豆坡开工建设。这里距离五通桥中心区的四望关大桥8公里远,远离居民区和岷江沿岸,属于五通桥要打造的“绿色硅谷”的一部分。新的产业园近中期规划面积达28平方公里,累计完成建设投入15亿元。永祥新的多晶硅生产线已竣工投产,总投资100亿元。当地政府把它当作大型重点企业的引进项目,也将“绿色环保”作为其核心宣传点之一。永祥公司公共关系部一位工作人员对本刊记者说:“我们的安全工作一直做得非常好,如果有机会您可以来我们的新能源厂看一看,我们在技术与安全管理方面,真的做得很先进、很优秀。”
但这些升级变化,似乎与生活在老城区的人们无关。他们被遗留在这个城市陈旧的化工角落里,也遗留在化工业曾经野蛮生长后的危险阴影里。那些老化工厂已经不是城市经济的发动机,但却仍然可能是生活麻烦的制造者。“8·20事件”对还留在老城区的人们来说,既不是恐惧的第一次,也很难说是最后一次。从何兰家离开时,何兰的母亲往我手里塞了一袋核桃。她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向政府呼吁一下,至少让他们搬离这些化工厂远一点。
(除李昕锋外,文中其他人物为化名)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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