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大厂人已「杀回」教培业

beifeng @ 2024年10月13日 一种生活

微信公众号: 橡树实验室




山东女孩夏夏是去年年底嗅到教培复苏味道的。

当时,在外辗转多家公司、历经两次裁员的夏夏,接到国内一家顶级教培机构的offer,希望她重返老本行。
同样见证了教培行业兴衰起伏的罗宾,在今年夏天也选择重回教培业。
这背后是各大教培头部机构正在紧锣密鼓「招兵买马」的现实需求。
出走两三年,归来仍是教培。人生犹如一个8字,兜兜转转,循环往复,教培人似乎也迎回了自己的春天。

作者 | 杜一兰编辑 | 木   木题图 | 视觉中国

在社交平台上,像夏夏、罗宾这样离开后又重返教培行业,吃上「回头草」的人已经比比皆是。
现实中,各大教培机构也都逐渐呈现出复苏、扩招的苗头。
是什么让就业大军重返教培业?回归后工作内容有无变化?随着外部环境带来的不确定性逐渐增强,教培行业会是一个好归宿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橡树实验室找来三位重返教培行业的朋友,通过他们的亲身经历,感受行业变迁。

遭遇两次裁员,拿到两笔赔偿回归老本行:哇,真好
夏夏 | 34岁|编程教研老师


「除了双减出去的一年半,其实,我其他时候都在教培机构工作。」夏夏有些感慨,换行业哪有那么容易。
2012年,这位来自山东的女孩考上北京某知名高校,毕业后选择北漂,校招进入国内某头部教培机构,成为一名思维老师,主要工作是帮大班到二年级的学生打好数学基础。
刚开始工作时间比较自由,赚得不多但也不算少。工作第一年,夏夏平均税前薪资在一万五左右,比身边很多同龄人都高。
「我还算比较佛系的,周围上课比较勤的同事,入职两年就三四万了。」她透露,当时她所在的机构课时费算高的,一节课课时费超过200元,每年还有评比,表现优异的老师课时费会涨,有些涨幅挺可观,干个几年可能一节课就四五百了。
「双减前巅峰的时候有些线上大班课老师收入真的很可观,底薪可能就有两万,但跟课时费比也只是毛毛雨。」夏夏告诉橡树实验室,那时候线上大班课一节课按一千算大家都瞧不上,只要努力勤奋,「头部机构年薪百万不是梦。」
然而,由于教培老师工作的特殊性,别人上班她休息,别人休息她上班,导致夏夏一度没有社交。再加上当时以线下课为主,每天都要去不同的校区,四处奔波,身体和心理都有些吃不消。
一番权衡之后,夏夏内部转去了教研岗,工作内容从上课变成了写课,终于实现了正常上班:朝十晚七,不加班,双休。
「本身比较喜欢教研这种偏设计和创意的工作。」她认为,上班还要看性价比,而教研的性价比还算高,虽然比不上互联网大厂,但是压力小,工作轻松,最主要的是待遇不错。
橡树实验室注意到,在一些招聘平台上,教培机构对教研老师开出的月薪不低,普遍在两万以上,最高能到六七万。
积累了几年的工作经验后,2021年年中,夏夏跳槽到了头部互联网大厂下面的AI课制作公司,继续编程教研工作,薪资也涨了不少。
然而好景不长,没干几个月,因教培行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当年11月,夏夏成了被裁的一员,「赔偿给了不少,N+2,但是高薪工作和福利就没有了。」现在回想起来,夏夏对这份工作还是很不舍。
被裁之后,夏夏周围都弥漫着焦虑的味道,「整个氛围都挺压抑,大家都觉得教培完了,不知道该往哪走。」
尤其是当时教培行业很不景气,又释放了很多人出来,跨行业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不少年轻同事被裁之后干脆回老家考公考编了。
虽然父母对她被裁一事没什么看法,也没给她什么压力,但夏夏只经历了短暂的休息,便又投身到找工作大军中。历经数次的投简历、面试,她终于在2022年3月收到一家智能驾培的offer,转行做起了产品经理。
夏夏坦言,当时觉得产品经理出来找工作比教研选择范围更广,岗位也挺有意思,对行业的发展前景这些都没细想,结果没多久问题就来了。 
「一开始还可以,工作中能接触到跟教研完全不同的新鲜事物,但后来因为业务不景气,公司氛围不太好。」裁员这把剑随时悬在头顶。
2023年底,夏夏担忧的事情又来了。幸运的是,国内一家头部教培机构这时正好有岗位联系她。最后夏夏不仅拿到裁员赔偿,还重回老本行再次成为一名教研老师。
「新项目,又缺人了。」公司要求员工们对新项目保密。夏夏说,她能明显感觉出,「反正这个行业又需要人了」。回来后,她的工作内容跟之前相比并没什么变化,仍旧是编程教研老师,但心态更好了,「哇,真好,还是教研轻松。」
出去转了一圈,夏夏最大的感受就是,各行各业都有本难念的经。为什么重回教培业,对她而言,外面的工作并不好找,而跨界做产品经理,感觉也没有做教研拿手、有趣,最后对比下来,自己在教培业有从业经验,而且教育生命线感觉也会更长一些,不如就回老本行算了。
「在互联网或者说科技公司,基本年龄大点就没有市场了。至少做教育嘛,坐不了办公室还可以去上课,北京待不下去还可以回老家自己办班,反正这碗饭更能吃一辈子。」

放弃高薪大厂工作回到教培再出发
罗宾 | 33岁|教培机构老板

「最近太忙了!」这句话用来形容罗宾现在的状态,再恰当不过。
原本我们跟罗宾约好在一个周四的下午沟通,由于他实在是太忙,往后挪了几天,最后是在周日的中午,趁着午饭时间,我们对上了话。
罗宾今年33岁,在社交平台上,他给自己设置的标签很多:社群主理人、职业规划师、新手奶爸……同时他也喜欢户外运动、民谣摇滚,很符合「e人」的特征。
在这些标签之外,今年他还多了一个新身份——教培机构的老板。
从打工人摇身一变成了老板,为此他放弃了在大厂的高薪工作和令人羡慕的福利,「希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能干点事情出来。」
让罗宾跨出这一步的勇气,来自他曾经6年的教培管理经验。
时间回到2015年,罗宾正在西南某高校求学,即将毕业。在一次校招中,他凭借英语专业的优势,拿到了国内头部教培机构的实习机会,因表现优异,毕业后他顺利跟机构签了合约,从此成为教培行业的一员。
虽然学的是英语,但他并没有成为一名英语老师,反而选择了运营工作,即负责校区的市场、管理以及日常的运营。这个选择也让他的职业生涯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工作第二年,罗宾就成了该教培机构分校区的校长,不久后就调到了总部。一直到2019年下半年,罗宾跳槽去了另一家头部教培机构,薪资更是翻了几番。
「刚工作时的平均月薪在8000左右,当时还是在重庆,跳槽后最高的年收入在45万到50万之间。」罗宾表示,换新工作时正处于职业上升期,当时整个行业也在快速发展,到新公司负责新的项目,承担的责任不一样,薪酬自然也就不一样。
但到了2021年底,行业环境骤变,罗宾选择了主动离开。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会对当时公司的做法感到不争气、不爽。
「集团层面对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干这个问题,一直在回避。」在他看来,当大家都处在逆境的时候,更是要去突破,不能坐以待毙。
罗宾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
从教培机构出来后,他很快就入职了知名互联网大厂,做一些城市和业务的运营管理工作,薪资相比之前没有多大变化,但工作环境和节奏完全不同了。
「给你学习的时间不会太久,需要很快出结果去证明自己,业务也更复杂。」罗宾透露,在互联网工作就讲究快,之前在教培就算忙,也还是有生活,但在互联网大厂,基本上没有生活,很多同事都是24小时待机。
高压的工作环境,即使是自诩为「工作狂」的罗宾有时也会吃不消。
今年8月,罗宾职业生涯中的转折点出现了。一次聚会,他从朋友那儿听说有人在转让一家位于北京朝阳区的教培机构,主要做美术、书法培训,瞬间产生了创业的想法。
罗宾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有了这个想法后立马行动,去实地调研,然后让朋友牵线搭桥,最终投资了不到20万元,拿下了这个教培机构。
而重新「杀回」老本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因为他看到行业复苏的迹象十分明显,行业有了发展的起色。
「规模很小,团队就五六个人。」罗宾坦言,投资肯定会有风险,但做起来后效益还是很可观的。「因为它本身是一个现成的校区,已经有稳定的学生,培训的内容又是以少儿绘画、书法为主,跟K12不一样。」
谈及未来,罗宾希望这次突破能有一个好结果,「现在也不小了,在自己更擅长的领域去做一些事情。」

重回教培,感觉已今非昔比开不出以前水准的工资
 CC | 27岁|教培培训师

「离开教培的第三年,我又回来啦。」
今年年初,27岁的CC在社交平台上发文,宣布回到教培行业,还引发一些网友的追问,「姐妹,可以内推吗?」「需要有国际中文教师资格证吗?」对此,CC都耐心地挨个回复了。
CC来自兰州,2019年从武汉某高校毕业后,阴差阳错进入了某头部儿童在线素质教育机构工作,在那里一步步从HR转变为数学思维老师,最终竞聘到了教师培训师。
回忆起当时的工作,CC很是感慨,「当时课很多,也是行业处于顶峰的时候,课时费可以说是工资的三倍,至少八千到一万保底。」
CC表示,当老师的时候,她每周有6天都在上课,其中周一到周四都是从下午5点工作到晚上9点,周六日基本上是全天上课,从早上9点到晚上9点,仅在每周五单休一天。
另一方面,高强度工作带来的收入十分可观。最高的一个月,CC到手工资将近15000元,这个薪资水平在武汉相当不错。智联招聘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武汉招聘薪酬中位数为8358元。
「真的,上课挺累的,赚的是一个辛苦钱。」CC倒起了苦水,老师没干多久,她就内部转去了教师培训师的岗位,虽然工资没有老师那么高,但胜在不加班,周末双休。
2021年年初,CC被一家在线少儿英语教育机构挖去当培训师,「因为他们要做数学新业务,机会比较多,而且工资开得高,底薪就有近一万块。」
没想到,半年之后,因行业政策突变,CC及其所在部门的50多名员工全部被裁。「运气不好,」虽然有N+1的赔偿款,但由于CC过来的时间短,也没拿到多少。
被裁之后,CC的心态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从高峰骤然跌落到谷底。
「刚开始,大家还挺开心的,就是拿着钱可以玩,也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休息一段时间,没有焦虑。」CC坦言,当时没有找不到工作的恐惧,对行情还是乐观,就这样疯狂玩了两三个月后,发现大事不好了。
「教培出来太多人了,坑就那么多,该提前占的都被占了,后面找工作真的非常费劲。」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找工作的经历,CC还是觉得太痛苦了,因为她短暂的HR经验,她知道大家对教培出来的老师多少都会有一些偏见,会觉得工资比较高,能力经验不足,这些都是劣势。
从2021年9月底一直到次年的3月,近半年的时间,CC都在各种投简历找工作,但要找到一份各方面都差不多的工作,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我也不是乱投简历,投的都是跟培训相关的岗位。」但很快CC发现,「教培的培训和其他行业的培训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IT公司的培训,是更专业的一个领域,跟教培技能类的培训还不太一样。」这也是CC找工作面临的最大挑战。
「武汉当时的就业环境也不是很好,找到一个工资不太低、双休、交五险一金这几个要求都吻合的工作,都算是好工作了。」
2022年3月初,唯一一家各方面都很正常的IT公司向CC发送了工作邀请,已经被求职折磨得疲惫不堪的CC立马同意了,进去做人资方面的培训,好歹有份工作。
然而跨行业之后,CC工作起来并不开心,「公司文化、氛围和领导各方面都跟教培行业不一样。」
熬了近两年,今年年初,CC在朋友的推荐下,又回到了教培行业,在一家外企做对外汉语方面的培训。虽然岗位还是培训,但工作内容却大不相同,现在CC主要做新媒体变现的业务。
「我是学新闻与传播的,现在更偏向新媒体的带货、直播运营,比如考证书相关课程的运营和售卖,接触的业务线更广。」
谈到回来后的薪资,CC坦言,「差太多了!今非昔比,可能大环境都这样,已经不可能开出以前那样的高工资了。」目前,CC到手工资八九千,降了近半,好在不加班,还能双休。节假日,CC还能约朋友去逛集市,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去浏阳看烟花。
CC也观察到,教培行业正在复苏,今年5月,她在社交平台上发文:「前公司也在大规模扩招了,欢迎在观望想要加入教培的宝子来问问题。」
在我们的聊天过程中,CC也谈到,目前她工作的地点在光谷的一个园区,附近都是高途、猿辅导等教培机构,年初的时候,她看到某栋大楼顶部贴出了一个非常大的「高途」logo,「你就知道他要重整旗鼓了」,周边的人流量也明显多了。
在别的领域转了一圈,CC由衷感叹,「还是教培行业单纯些,工作氛围和环境相对较好,接触的也是比较年轻的伙伴,工作心情也会更好。」
更重要的是,在CC看来,虽是今非昔比,但教培行业的普遍工资还是要高于市面上其他行业。

   教培正迎来一段新「故事」

企查查数据显示,今年前八个月累计新注册教培相关企业近2000家,教培业似已开启新一轮的「招兵买马」。
新东方2024财年财报显示与2023财年相比,增加了超9000名老师。截至2024年5月31日止,其学校及学习中心的总数与截至2月29日相比,增加了114间。
学大教育2023年财报显示,教师人数从2022年的2253人增加到3215人。

昂立教育2023年的教学人员从2022年的727人增至1085人。 近日,新东方官网显示,社会招聘的全部职位共2194个,校招岗位896个。好未来也在七八月密集发布了招聘信息,其中学科增长一职显示正在火热招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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